寰行中国-梦回西域：长安长安！灵魂犹在

    楔子：生命没有了，灵魂他还在；灵魂渐远去，我歌声依然；一路西行一路唱，唱尽了心中的悲凉；我生来忧伤，但你让我坚强；长安！长安！
                                                                 ——郑钧《长安长安》

    别克昂科威车队的“梦回西域”之旅，伴着“花儿”的歌声从西宁启程逆走丝路，入河西走廊访“丝路首郡”武威；至宁夏沙坡头观大漠长河奇景；奔羲皇故里天水登麦积山石窟；过扶风法门寺瞻仰佛指舍利；行程的终点，箭指丝绸之路的起点——古都长安！

    人生而孤独，但这一路走来，我不是一个人！在同样的古道上，年轻有为的霍去病曾带着他的铁骑凯旋而归；去国多年的张骞也曾风尘仆仆地守节归汉庭；心怀宏愿的唐三藏踏遍万水千山终能回望长安……古老的丝绸之路是一条充满魔力的时空隧道，时间它带走了生命，却带不走灵魂的光芒；岁月它抹去了金戈铁马如沸的声响，却抹不掉梵音隐隐；历史它见证了人世与古道的盛衰无常，而今静静翻到“大同”这一章。

     和上篇《寰行中国之梦回西域：少年，嫁给花儿吧》一样，这篇文章依然是我和同事原野搭档合作，文中图片基本来自原野，我只是根据行文需要添加几张花絮而已。一般来说，低于平均水准的照片就是我拍的无疑。

   麦积山石窟：宠辱不惊一座山

   “如斯尘野，还开说法之堂；犹彼香山，更对安居之佛。”——庾信

   从兰州到天水的一路上，我小小地打了个盹，大概是对路边风景有些审美疲劳了。前一日从宁夏沙坡头直奔兰州，一路所见无非：粗粝的沙石地里躺着一堆堆待价而沽的西瓜；荒凉无树的小草山起伏绵延无止无休——我竟然从草的纹理和山的走势中发现了类似人类胴体的曲线美，还真是百无聊赖！

    往往没有期待才会有惊喜。待一觉醒来，我不敢相信自己仍然在甘肃。“烟树细雨桂花香，葱茏湿润若江南。”这是我在朋友圈里的有感而发。自古名山多古刹，我当即相信麦积山石窟并非是历史的偶然选择。是夜我们入住石窟附近的小陇山林业宾馆，房间提供的文史书籍的数目之丰，是我体验过的宾馆之最，甚至抽屉里还藏了一本水准颇高的林业员工书画册。天水的一切都超乎我的想象，受到惊吓的我，发自肺腑地对“羲皇故里”心生敬意与爱意！

    描述麦积山石窟最精简凝练传神的文字，莫过于执南北朝文坛牛耳的大才子庾信的一篇赋——《秦州天水郡麦积崖佛龛铭》，如今读来也是满口生津：“麦积山者，乃陇坻之名山，河西之灵岳。高峰寻云，深谷无量……是以飞锡遥来，度怀远至。疏山凿洞，郁为净土。”

    麦积山的得名，概其状若农家积麦，它是小陇山系中的一座孤峰，处在秦岭与黄土高原的交界线上。这里的石窟是随着丝绸之路的畅通，从十六国后秦时期开始营造的，历经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其鼎盛期大约是在北魏，到了宋代之后，随着海路的开辟，丝绸之路渐归沉寂，位于丝路上的麦积山石窟也渐渐声名不显，藏于深山无人识，却也因此逃过了历史上的诸多劫难。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一座山的千年际遇也恰似人生百年一场，一个人的价值和存在感不是靠刷人气和拉赞就能体现的，何不沉静如山，用一颗宠辱不惊的心，从容走过一世。

    作为我国四大石窟之一，麦积山石窟以塑像著称，大多是木胎或者石胎的泥塑，透过一些破损的塑像，能隐约看见里面露出的木胎。民间谚语有道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如这般安静地矗立在山崖内自然无事！

    麦积山也称“无壁不飞天”，但甫一下车，我心知这里的壁画必然远逊敦煌，无它，因为天水气候太湿润了，麦积更以烟雨盛景著称，实在不利于壁画的保存。但也是因为它的残缺不全，麦积山壁画没有经历如敦煌壁画般被西方强盗切割剥皮的切肤之痛，想起来都是泪！算来，麦积山的壁画风格对莫高窟壁画也有一定的影响，因为它是最早的皇家石窟，皇家的壁画风格随着丝路的延展而向西传至莫高。从残存一角的壁画中，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人物的秀骨清像，薄衣博带和绰约风姿。

    麦积山并非所有洞窟都对外开放，不过一遍转下来也能看个七七八八，不像敦煌很多洞窟需要单独收费。大概是从文物保护的角度出发，泥塑到底比壁画皮实些。在参观的过程中，我看到有几位测绘员正在洞窟内绘制全息影像，也许，未来的石窟参观模式会有所改变吧，毕竟这些文物太珍贵也太脆弱了。

   这些石窟大多凌空凿于20至70米高的悬崖峭壁上，有崖阁、摩窟、摩崖龛、山楼、走廊。窟形有人字坡顶、方塌四面坡顶、拱楣、穹顶、方楣平顶、方楣覆 斗藻井、方形平顶、圆形小浅龛、盂顶。这罗列一堆的名词虽然拗口难记，但是在科研工作者眼中，这可是研究中西文化交流和建筑结构演变、发展的第一手资料。

    麦积山的泥塑像随时代的不同而呈现出容貌及服饰的差异，但世俗化及汉化趋势是它们的共通之处。除早期作品外，从北魏塑像开始，差不多所有的佛像都是俯首下视的体态，都有和蔼可亲的面容，从塑像的体形和服饰看，也逐渐在摆脱外来艺术的影响，体现出汉民族的特点。顶层散花楼的七佛阁塑像，被庾信赞为“似刻浮檀，如冰水玉，从容满月，照耀青莲。”

    从下图我们可以真实感受到麦积栈道“凌空穿云”的感觉。古代的栈道远不像今日这般平整牢靠，“绝顶路危人少到”，去某些洞窟，需要倚仗山壁上的飞索荡转过 去，这种时候只好自祈多福。据说有位县丞在体验过一次“空中飞人”后再也没有胆量飞回去，只好呆在石窟里，耐心等待衙役们凿通山体，至今这个山洞一直造福后人。我猫着腰钻过去的时候，也不禁在心中默念胆小县丞的好。

    也许你不了解佛教，也不关心艺术，但是每一位在麦积山上攀上攀下的游客，必然心生敬畏之意。与其说是佛像平和安定的面容感染了游客，倒不如说冒着生命危险在危崖峭壁上开凿石窟的古代工匠感动了游客。当人类心存美好信念的时候，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超越了自己。

    扶风法门寺：拈花微笑哪根指

    拜别羲皇故里天水，又至炎帝故里宝鸡。华夏历史的飞速翻篇，在此地迅如扶风。宝鸡扶风县有个大名鼎鼎的法门寺，这里供奉着世上独一无二的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我好奇着，这根指头，是否佛祖当年拈花微笑的那一指？

    满怀虔诚之心，我一脚踏入山门，岂料这里的辉煌大气豪奢与我心中的寺庙相去甚远，我一时间误以为自己走入了某东南亚小国的皇宫内。一条宽108米的佛光大道笔直的一眼望不到头，游客去合十塔瞻仰佛舍利，需要搭乘寺内的小火车前往，下车之后升阶纳陛，登临到宝塔下的大广场，透过微微的雾霾抬头仰望这座几十亿人民币打造的大宝塔，直教人觉得一砖一瓦都发散着宝光。果然谈钱是最俗的，银子如流水般哗哗地淌过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角角落落里的施工动土，好似永远没有完结的迹象。我固然相信佛指舍利当得起这份尊荣，因为他勘破了世间幻象，堪不破的是我们。经过沸沸扬扬的“舍利回家”事件之后，我真心希望这块佛门圣地不曾被铜臭污染，给信众一个清凉境。

    上图为几十亿打造的合十舍利塔，如今佛指就供奉在殿内，每逢周末面对公众开放；下图为按照明塔实测图施工复原的法门寺老舍利塔，1987年在该塔下发现唐代地宫，尘封多年的佛指舍利也随之重见天日。如今，新老两座宝塔的香火都十分鼎盛。

    我算是有缘人，荣幸地赶上了佛指舍利的对外开放日，见佛祖舍利如见佛祖真身，虽然我是近视眼啥也没看清，但无论见与不见，我知道佛祖就在那里。

    尔后在合十塔顶的佛心阁，我不能免俗地请了两串黑檀木的手镯送人，据说法师加持过，结果带了几天还掉色，但这都无关紧要了，就算是块朽木，它曾经与真佛真身近在咫尺，这点灵气比什么都强。哎，还是没勘破呢，若心中有佛，佛岂非无处不在。

    世人评判寺庙的标准，首先是看庙里的菩萨是否灵验，其次就看它有没有得道的高僧和会念经的和尚。穿着僧袍僧靴的和尚，是寺庙里流动的风景，这身装扮太好看了，我总是百看不厌。当和尚施施然地从身边飘过，那一身的圆融无碍总容易给人以出尘之想。

    是夜，借宿于寺内产业佛光阁宾馆。同行有一女生性胆小，得知这一消息后十分雀跃欢呼，她比划着说，这里就好比是个大大的金刚罩，罩住我的床，罩住我的身，一切邪祟通通给我退下。第二天早起碰到她，神情又不一样，原来房间太新也会让人不安，宾馆的装修似乎也并没有完结。我倒是睡得安稳，寻思了一回，可能是因为睡前读了免费读物《李叔同说佛法》的缘故吧。

    说来也好笑，人人都赞李叔同是高僧，但是真正了解作为弘一法师的他，又有几个？误解与被误解，是人生的宿命，我信奉一句话：彪悍的人生，无需解释！

    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一个人发起一场战役

    如果您有逛博物馆的雅好，在西安您一定不能错过两家博物馆：一是博大精深的陕西历史博物馆，另一个就是兼收并蓄的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我喜欢后者活泼鲜明的民间气象，十分“涨姿势”。比如说，古代的女子出阁时，压箱底放的是何种尺度的春宫图；汉代人眼中“周穆王会西王母”的场景；更不要提原貌复建的几十所明清时期的深宅大院及上千的栓马桩……

    这里最著名的是古民居一条街，在王勇超先生的带领下，博物院将散落在关中各地的几十所典型民居整体收购，移建到此实施异地保护。这种古宅的异地复建难度系数极大，要想修旧如旧，保留建筑的原汁原味，在拆迁、搬运及复建的各个环节都需环环相扣，不容闪失。

   年内我接连去过阆中、平遥等古城，拜访了一些福祚绵长的老宅，一旦踏入这寂寂无人的深宅大院，忽然就生出些沧桑的况味。房子总还是要有人住才能历久弥新。“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没有人愿意抛家弃产，但如果是在拆迁和移建中做选择，移建当然是不二之选。我很佩服王勇超先生的眼光与魄力，没有他最初倾其所有的自发抢救工作，就没有这座博物院今天的规模。他靠着一个人一双手，最终拉响了一场民俗文物保护的战役。

    这里的房子很好地体现了关中民居的特点，比如房子半边盖，外加飞檐斗拱、花雕瑞兽；防止走火殃及四邻而修建的隔墙比房子还要高；墙上装饰用的浮雕立体感极强。由于是用作展示，这些复建的房屋省略了大梁之下的各种隔断，宽敞的厅堂被辟为了民俗文物陈列厅。在这些老宅里你也找不到厨房和厕所，散尽烟火气，它们被郑重贴上了文物的标签。

    关中民俗博物院的另一特色是收藏了数以千计的栓马桩。拴马桩又称“庄户人家的华表”，跟大户人家的石狮子一样，起到装点门面和镇宅辟邪的功用，不过它的实用性更强，桩头预留的孔隙就系拴马绳的所在。

    这里简单介绍一下栓马桩的形制，它一般分为四个部分：桩头、桩颈、桩身和桩根。桩头好比凤首，是一根拴马桩的精华所在，通常是各式人物与动物的石雕形象；一般为上圆下方，其上浮雕莲瓣、鹿、马、鸟、 兔、 云、水 、博古等图案；桩身，少数刻串枝纹、卷水、云水纹；桩根则埋入地下。

    除了拴马桩，汉画像石也是这里的藏珍之一。民间手艺人将宣纸洇湿以后覆盖在画像石之上，待纸干了之后，用朱砂颜料细细地将画像拓印下来。听女技师介绍，这样的一件拓本作价数千元。

    关中民俗艺术博物院一直致力于关中民俗文物的抢救保护中，目前开放的区域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已，对于它的扩张我喜闻乐见。告别这个博物院，我的“梦回西域”之旅也画上了完满的句号。与昂科威一起在古丝绸之路上访古问幽的这段日子将是我人生中的一笔宝贵财富。游山玩水拍拍风光固然有益身心，深刻地走一趟文化之旅则胜读万卷书。每个华夏儿女心中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长安城。长安！长安！若非历尽经沧桑，又怎能唱得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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